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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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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著劇烈起伏的情緒變幻,他呼吸急促,手下不覺加緊了力道,卻在無意中驚醒了那個昏沈睡去的人。

他睜開眼,那雙冷冽如星的眸子卻是渙散混沌,勉強吐出幹裂的話語:“是……誰?”

淩氏少帥清醒過來,視線落在眼前這張形容肖似的面孔上,只覺得五味陳雜——

不是他……就算再如何相似,也不是他。

強烈的失落感呼嘯著席卷了全身,他閉上眼,用力平定下翻騰卷湧的萬千心緒。待再睜眼時,已經恢覆到平日裏溫淡雍容的神情,溫和道:“是我。”

高舒羽“嗯”了一聲,翻了個身,懨懨地不再理睬。

淩昊天用手背試探他的額頭,果然是一片火燙,不由蹙眉道:“怎麽突然燒成這樣?”

高舒羽側過臉,避開他的手。

淩昊天不以為意,右手滑到他身下,很有技巧地一用力,已經扶著他靠在懷中坐起。

高舒羽本能想要掙動,唇邊卻碰觸到一個溫溫涼涼的事物。

“燒得那麽厲害,嘴唇都幹裂了,喝點水潤一潤吧。”

普洱的清香混著水汽沁入鼻中,高舒羽也的確是渴得厲害了,就著他的手一飲而盡。喝得急了,不由連連嗆咳。

淩昊天放下杯子,輕輕拍撫他脊背,待得他喘順氣了才扶他平躺回枕上,扯過被褥將他裹了個嚴實,微微嘆了口氣:“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。”

高舒羽扭過頭,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。

“軍醫說你心思郁結,兩年下來積損成毀——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,你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以前那些故人了嗎?”

淩昊天溫柔理順他鬢邊散發,語調輕柔,只是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正中他心防薄弱處。

他倏然睜開眼,話音清冷如珠玉迸濺:“你見到他了?”

“我沒有。不過我知道他已在三個月前回到東海市,而且還買下了原先明河酒吧的店鋪,開了一家新的酒吧,名叫‘雲夢閣’。”

淩昊天慢條斯理道,嘴角噙著笑意,眼中卻有冷光湧動

“我覺得很好奇,既然他當年已經做出了離開的決定,又為何會在時隔兩年後回到這裏?”

聽出他話裏的危險意味,高舒羽陡然睜眼,瞳孔雖然渙散,卻依然有變幻不定的情緒流瀉出:“你要對他怎麽樣?”

“……別擔心,我只是覺得好奇,不會對他怎麽樣的。”

淩昊天看出他的擔憂,微笑解釋。

“何況,他為何而來,我大概也能猜出幾分。”

早在兩年前他就知道,這個叫做荊玥的青年和林皓夜關系匪淺,更與高舒羽是莫逆之交。會在兩年後重回此地,多半也是為了這兩人的緣故。

只不過此人雖出身修行世家,也頗有些才智能力,然而他的實力和淩氏實在差距太大,目前為止還不必太放在心上。

“我只是想讓你知道,你的朋友現在就在距你很近的地方,也許有一天你就能再見到他——前提是,你要活到那一天。”

不出他所料,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,高舒羽眼中爆出異彩,似是又重新燃起希望。

只是聽說他到了東海市就立刻像換了個人似的,看來這兩人果然情誼深篤啊。

也許……放他重回江湖才是對他最好的安排?雖然無法再見到這張面容,總好過眼睜睜看著他郁郁而終。

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,隨即被他自己否決——

不行!如今索菲爾那群巫師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淩氏,如果現在放他走,恐怕沒過多久就會死在那幫人手裏。

更何況……此人在淩氏兩年,雖然自己有意回避,但淩氏的情況多少也被他摸到幾分。如果這樣輕易放他離開,萬一洩露出去,極可能對淩氏造成毀滅性的打擊。

作為淩氏的最高決策者,他絕不能冒這個風險!

心念電轉間,他已經下了決斷,輕輕為他掖好被角,繼而疾步出門,對站在客廳中候命的侍從冷然下令:“讓殷文主管即刻到辦公室來見我。”

“是,少帥。”

淩氏作風一向雷厲風行,當一刻鐘後他回到總部大樓時,那個瘦削清雋的男子已經等候在辦公室裏。

見他推門而入,那人按軍禮單膝跪地:“少帥。”

淩氏少帥一擺手:“起來吧。”

殷文起身肅立,肩背繃得筆直:“稟少帥,剿滅南美地下賭場一役的總結文書我已經傳上內網系統,請您過目。”

“我知道,我已經看過了。”

淩昊天轉到辦公桌後坐下,笑意溫朗:“那一役你做得很好,兵不血刃肅清了賭場勢力,不愧是我最引以為傲的部下。”

殷文神色僵冷,宛如冰封:“少帥過譽了,這本是屬下分內之事。”

“我聽飛廉說你在清除伯爵時傷及右肩,卻沒去醫務部就診。如今傷勢如何?”

他殷殷詢問,語氣和煦,並不因他曾於索菲爾中身居高位而有所芥蒂。

縱使殷文再如何心存忌憚,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胸襟膽識,竟敢任用死敵全權指揮如此重大緊要的戰事,僅憑這一點,就遠非索菲爾堪與相比。

“飛廉少將言重了……只是一點皮肉傷,並不礙事,沒必要勞動醫務部。”

淩氏少帥的視線在他面上逡巡盤繞了幾圈,後者只是面無表情,便如一池冰封死水,就算再大的風浪也不能掀起半點波瀾。

自從那個女子逝後,他只怕也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了吧?

淩昊天在心中默默喟嘆,面上越發溫和:“伯爵手段陰狠,即便只是外傷,也最好去醫務部處理一下,以防不虞。”

殷文聲音冷硬,砸地有聲:“是,少帥。”

“今天叫你來,是有件事要交給你去辦。”

“請少帥吩咐。”

淩昊天捧起案上的和闐白玉茶盞,用杯蓋輕磕杯沿,在玉質清脆的呼應聲中緩緩發問:“聽說過千年血珊瑚嗎?”

殷文微蹙眉頭,不動聲色道:“略有耳聞。”

“聽聞當年秦皇下葬時,曾有一株千年血珊瑚隨之陪葬入皇陵,我要你去查清楚此事是否屬實。如果確有其事——無論如何,一定要拿到血珊瑚!”

說到最後一句時,他語調驟然變冷,隱約有金鐵交擊之聲迸發。

千年血珊瑚……古籍記載中是補血續命的聖藥,如今淩氏中並無人受此重傷,他為何急著尋求探找,甚至不惜耗費人力物力去證實一個虛無飄渺的的傳聞?

殷文心下疑惑,面上卻未流露分毫,只是垂首:“是,屬下明白,必定不負少帥所望。”

“還有一事。”

淩昊天站起身,慢慢從桌後踱出,負手立於落地窗前,眼中倒映出無邊無盡的浩瀚碧空。

“你剛才……是去見了那位教授嗎?”

聽他問出這句話,殷文心生警惕,本能後退半步,隔了幾秒鐘才低低應道:“……是。”

“你跟他非親非故,這兩年來卻一直護著他,還幾番在暗中替他擋掉索菲爾的暗殺陷害……能為她做到這個地步,也著實不易了。”

他最後提到的“她”指的並非肖明遠,殷文自然清楚。因為清楚,臉色才一點一點變得慘白,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,一語不發。

“人人都道殷文主管冷面心狠,手段淩厲,不過如今看來,都是人雲亦雲的謬誤之傳罷了。”

淩氏少帥從袖中抽出紫玉簫,愛惜地輕輕摩挲:“只可惜……斯人已逝,就算再多用心,她也看不到了。”

殷文只覺胸口如受重擊,血氣翻騰下幾乎無法自持,只能硬生生壓下喉間湧起的腥甜之意,沙啞著聲音冷冷道:“少帥叫我來,就是為了諷刺屬下嗎?”

是諷刺他……還是諷刺自己?

同樣是斯人已逝,他至少還能為心愛的女子做些什麽,而自己……卻連悲痛哀悼的資格都沒有了。

淪落至此,他又有什麽資格諷刺別人?

“我並不是諷刺你,只是感慨。”

淩昊天淡淡道,不再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,轉了話鋒:“你跟他……還是約在那家酒吧會面?”

殷文深吸一口氣,平覆下洶湧如潮的情緒:“正是。”

“那家酒吧的老板……你見到了?”

殷文陡然明白淩氏少帥急召自己過來的緣由,理智回覆清明,不禁隱隱為重新回到東海市的荊玥感到擔憂。

只是,他亦明白對方既然這樣問了,就必然已經掌握了情況,說謊隱瞞並非上策,只得實言對答:“見到了……就是原先明河酒吧的荊玥,想來少帥應該早有耳聞。”

他最後一句話中暗帶譏刺冷嘲,淩昊天不可能聽不出來,卻仍不動聲色:“既然認識,你應該知道他早在兩年前搬離東海市。如今卻突然搬回……不知為何緣故。”

他的意思……是認為荊玥會對淩氏不利嗎?

如果被淩氏少帥盯上,阿玥的處境一定會十分危險。

殷文心中憂慮,面上卻不顯露分毫,只是語氣淡漠:“屬下也不知他因何搬回。只是不論為了何故,他都夠不上和淩氏為敵的資格,所以少帥不必太過介懷。”

對他的話,淩氏少帥不置可否,只是把玩著玉簫上那縷明黃流蘇。沈默了好一會兒,才在滿室寂靜壓抑慢慢開口:“可是據暗樁調查的結果,雲夢酒吧真正的主人……並不是他。”

什麽?!

殷文倏爾擡頭。

“雖然房產證上的名字,以及一應事宜出面安排的人都是他,但據暗樁探查,一應資金交付卻是從一個不知名的賬戶中轉來的,而那個賬戶的戶主……並不是荊玥。”

淩昊天轉過身,唇角含笑,那笑容中卻帶上幾分肅寒之意:“我不想動他,前提是他的存在不會威脅到淩氏的利益……你明白我的意思了?”

淩氏少帥的意思……是要他去查清楚這家酒吧背後真正的主人,並且確認他對淩氏是否有威脅嗎?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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